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关于

像是回到2012年的除夕夜,静静坐在暖气包旁读完三本书。

-

步入社会后,时钟的表盘过速旋转,原本就焦虑的性格只增不减,身上的戾气收也收不掉,索性自暴自弃,将责任都推脱给工作,好像自身只管行走,从未出错。

读书之于我,愈来愈像承载了过高期望的救赎:也就是说,我渐渐丧失了阅读的乐趣。当我在这件事上寄托了某种目的,那么去实践的过程便带了功利性,好像在做的不是汲取思想,而是获得“阅读(1/N)”的数字化的样本累积。

我承认,好读的书总是好读,像喝一小罐养乐多一样呲溜一下流进肚子里;但这种书籍大多是轻松的、好读的,带着熟悉的思维和易读的情节让人去参与的。那么什么书难读呢?

难读的书有好几种,想哪写哪,分以下几类说。


第一种,需要结合时代背景、作者本身经历去阅读的小说。

熊培云在接连几篇抨击鲁迅的文章里反复提到,说鲁迅极左的厉害,并且否认“第三种人”的存在,也就是说,鲁迅认为并不存在不具有政治色彩的文学。熊在书里肯定了鲁迅的文学价值,而否认其“启迪民智”,在我看来这简直是本末倒置——文学必然具有政治性,且文学在不同的时代下,都是政治的帮凶。

如同无法单独将一句话脱离语境来分析其含义,没有目的的文学自然存在,然而没有“煽动性”,势必成不了气候。纵观国内外,也许作者本身在构思落笔时并没有极强的指向性,然而结合时代背景看,市场赋予其的色彩,势必会带上政治性(如乔治·奥威尔《动物农场》)。

另一方面来讲,譬如我读黄锦树的《雨》,读得异常缓慢痛苦——甚至被我妈随手拿去读,当晚又原封不动摆回我的桌上。马华文学、马工文学,你说这种不了解上世纪马来西亚华人生存境况、不了解马华左翼的人去读这些故事,能不像北方人吃槟榔满嘴都是涩意吗。

所以单纯的读故事、读文章,不研究其所指自然好读,走马观花谁不会;但要说了解作者意有所指,或者想深度了解,并不是每一本书都能做到如此通俗易懂。这是一说。


第二种,读者与作者本人人生阅历不同、思想相左的书籍。

坦白来讲这种书之于我最难读。我身上具有熊培云批驳鲁迅时说的话,认为他“只维护和他同一战壕的人”、“只对此类人怀有不完整的慈悲”。

首先我承认,阅读和工作一样都要有空杯心理——但这对现在浑身戾气的我来讲太难了:我是一个本身就比其他人更固执、更具有武断独立思想的阅读者,想要每一次都一张白纸似的任凭他人的思想在我身上涂抹无异于异想天开。

昨今两天上班的时候都在读熊培云《慈悲的玫瑰》,整本书有其可读性,但对我来说,就算没读过这本书也没什么损失——这是现在市面上大多数书籍的通病,并不特指任一作者或作品。包括王尔德。

《自深深处》是我从十一月去医院时就在读的书,但是读到今日仍旧还有半本,可见我对读这本书的倦怠:即使作为王尔德的信徒,我也仍觉得此书不读也罢。

在我展开对这两本书“不读也罢”的观点之前,让我们先承认这两位作者身上的品质:其人固有慈悲,王尔德亦是青年已成不朽。

我在二十岁左右时就曾讲过,我认为“善良”是一种被过誉的品质,与之相伴随的是蒙昧、摇摆不定、心软,和无法因善意而承担的恶果——是的,我是人性本恶论的主张者。

但是近两年,我在反思“慈悲”和“善良”的不同之处。以我之拙见,慈悲更像是一种看见悲苦时闭眼默读的信仰,是打从心底的想要渡人、但未必真的落实的宽恕。

我想我厌倦读这两本书中的某些观点,是因为作者非要附着在文字上自身的品质:一说己心怀慈悲,一说己不朽传奇。即使这两点都是真的,这种通篇的优越感还是看的我非常抵触——你看,我根本无法空杯,我的阅读本身就带有自身的狭隘与偏见。


第三种,因为实在是太过于击中人心,以至于让人舍不得去读。

这种书太少了,以至于我打下这个观点时都有些心虚。

我还记得在那个周六加班高速路收费站旁安扎的板房里,我消极怠工,随手带着这本书陪我一起去加班——就是那个平淡无奇的午后,我翻开了《纯真博物馆》的第一页。

那是一整页完全无法让人移开目光、满篇都是三文鱼精华的饕餮盛宴。那种心动的感觉,不仅存在于这一页描述的人生最好的一天之中、也蕴藏在我一而再、再而三将这一页反复咀嚼的幸福里——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我没读完,它还放在我的床头,是定海神针的作用。

还有一本书我一口气读完了,但是心离满是惆怅:我在公众号里提过了,海明威《流动的盛宴》。

根据我本人的经历来说,其实我对巴黎的印象全然不若各位文人笔下那样具有浪漫色彩,也并不觉得它是个所有人皆自由的理想城邦;但是海明威拯救了我这颗有失偏颇的心,让我忍不住为巴黎添上几处诚然我从未到访过的地标,好做遥遥相望的心灵朝圣之旅。


其实没啥。

我打开电脑的本意本是想客观中立的写一下读完《慈悲与玫瑰》的读后感,结果……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我还是键盘乱敲一气表达了我的不满——真的,能让我直接将自己的丑字落在书籍上做argue的人,熊培云老师还是第一个,套用他的种种逻辑,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温和的胜利”了。

那我最后再说几句中立的话?

首先我承认,世界本身并不是非黑即白,全然的左右是不存在的,大多数是灰。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激进派,也并不是所有不愿以派系划分的人都是没有主见的,这些人甚至很大一部分是在“寻求自由”的。

但是(你看我还是忍不住argue了),当一个人表达自己观点的时候,即使站的视角认为自己是“温和”、“将对方视作一个人而不是符号”去看待一件事或一个人时,我们应该考虑到,存在即合理,存在即意义本身——所以当你张口开始评论时,本身就是去了“温和”和“中立”。

最后我赞同一点,那就是不要随大流,尤其是思想。


(所以我是鲁迅的信徒并不是拒绝他人对他的批驳,我只是认为有很多可以抨击他的点,但是挑选的角度一定要有逻辑,站得住脚。他本身就是个脾气古怪、斤斤计较的小老头,自然有诸多人性的缺点,但是否认“鲁迅启迪民智”,认为胡适比鲁迅都启迪民智,这点我是万万不同意的。

再次重申,文学也好,人也罢,以血肉之躯又或者精神符号的方式存在也行,都是要结合他所处的背景来看的。

不然你说研究红楼梦干啥,你一句那就一大型起点网小说不就完了?

好了我说完了,我没想到如此心系祖国的时刻我对鲁迅的爱战胜了对病毒的恐惧)

 
评论

© 勿浊 | Powered by LOFTER